1、"5周殺人案"被告有什麼請求?
即使回村,走上村裡四通八達的水泥路,他覺得腳上像踩著棉花,不真實,「有點懷念滿是泥濘,坑坑窪窪的土路。」
辦理身份證時,他像二十年前那樣撲到櫃台上,後面一個中年女性嚷嚷著「你怎麼不排隊?」他回頭一看,才注意到自己的突兀。
4月11日下午4點,安徽渦陽「五周殺人案」再審宣判,5名原審被告人周繼坤、周家華、周在春、周正國、周在化被當庭宣告無罪。
走出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的法庭,46歲的周在春忽然跪地,號啕大哭。他將無罪判決書舉過頭頂,宣告自己洗刷了罪名。
2018年4月11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外,安徽渦陽「「五周殺人案」五名被告手持無罪判決書。圖片來自視覺中國
22年前的1996年8月25日夜間,渦陽縣新興鎮大李村周繼鼎一家五口被砍傷,其女周素華當場死亡。
案發後,當地警方鎖定了村裡的五名年輕人周繼坤、周家華、周在春、周正國、周在化。幾經周折,阜陽中院一審判處周繼坤、周家華死刑立即執行,周在春無期徒刑,周正國、周在化有期徒刑15年。此後該案歷經上訴、發回重審、再次上訴,2000年10月,安徽高院作出了「留有餘地」的最終判決:判處周繼坤、周家華死緩,周在春無期徒刑,周正國、周在化有期徒刑15年。
2018年1月4日,「五周殺人案」中服刑時間最長的周繼坤刑滿出獄。
此前,周在化和周正國已於2008年1月和2月刑滿釋放,周家華和周在春也在2015年和2016年年初走出監獄。
5人的平均年齡已有50歲。「不適應」是他們面對新生活時的直觀感受。
4月20日,5個人再次聚在一起,商議追責事宜。「我們不要國家賠償,一分錢也不要,只要求依法懲戒當年的辦案人員,這是我們最大的心願,也是必須要完成的目標。」周繼坤說。
一切都改變了
今年1月4日,周繼坤刑滿出獄。
那一天,渦陽縣下了近十年來最大一場暴雪。漫天飛雪中,周繼坤換上一身黑色羽絨服,在兒女的攙扶下坐上回家的車。
車行駛到渦陽縣新興鎮大李村的村口,忽然有人說了一句,「先給父親上個墳吧」,周繼坤一陣愣神,「哇」的一聲哭開了。
2018年1月4號 周繼坤刑滿釋放,在父親周興標墳頭撲倒哭泣。受訪者供圖
四個月前,周繼坤的父親周興標病重,每天問「兒子今天回得來么?」家裡人騙他隔天就能到家,他在昏迷中盼著,最終沒能挺過一個星期。
周繼坤幾步趔趄走到白雪覆蓋的墳頭,膝蓋關節的傷痛無法支撐他下跪,他直接伸直雙腿,整個人背朝下倒在了約10厘米厚的雪裡,哭到幾近暈厥。
為了慶祝重生,臘月二十八,周繼坤花6000多塊錢,擺了滿滿四桌酒菜,將家裡親戚全部請到場。時隔21年,一家人第一次過上團圓年。
回到家近一個月,每天都有親友來看望他。家裡十幾平米的水泥地上擺滿了一箱箱的牛奶和飲料,像是辦了一場喜事。
此前,周在化和周正國已於2008年1月和2月刑滿釋放,周家華和周在春也在2015年和2016年年初走出監獄。
周繼坤出獄後,5個人就常聚在一起, 期間幾次抱在一起痛哭。他們也想過,如果沒有這個冤案,他們會有啥樣的人生。
案發前,周繼坤在鎮農機站上班,是讓人羨慕的拿工資的人;周家華是村幹部,他和周在化承包了一個變壓器,兼職電工,維修電路;周正國站在了改革開放的最前端,他帶著從無錫批發的貼紙畫南下,賣到廣東各市縣的小學,每月賺2000元;周在春是五人中唯一還未娶到媳婦的,平日里,忙完自家的農活,周在春開著拖拉機給別人家的農田澆水,賺點閑錢。
但一切都改變了。
4月13日上午,周繼坤和家人來到父親周興標的墳前,將省高院的終審判決書復印件燒給了父親,周家華等4人陪在周繼坤身旁,每個人都燒了一份判決書復印件。
「不適應」
案發前,周繼坤等5人都住在渦陽縣新興鎮大李村。
出獄後,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外居住。 即使村裡熟識的面孔已寥寥無幾,他們也極少回村。「殺人犯」的陰影讓5人始終抬不起頭來,他們覺得「丟人」。
4月20日,一位原來村裡的鄰居辦婚禮,請帖發到周家華、周繼坤的手裡,兩人托親友送上禮金,沒有參加午宴。他們坦言,在村裡,還會害怕接觸他人的眼光,更不願拋頭露面。
周繼坤的妻子張俠考慮到方便照顧孫子孫女上學,搬到渦陽縣城租房居住。
失去自由7600多天後,周繼坤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時代的急速發展早已改變了他入獄前的生活經驗。
在監獄里,他想著自己的冤情,時常翻來覆睡不好。回家後,他依舊睡不著。按照在監獄時的生物鍾,他依舊每天五點准時醒來,再無睡意。到了晚上,他在手機里翻看各個媒體報道「五周殺人案」的新聞,再挨個轉發到朋友圈,平均每天發送七八條,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十一二點。
除了回村辦事,他都呆在縣城的屋內不出門。「不適應」是他面對新生活的直觀感受。
即使回村,走上村裡四通八達的水泥路,他覺得腳上像踩著棉花,不真實,「有點懷念滿是泥濘,坑坑窪窪的土路。」
辦理身份證時,他像二十年前那樣撲到櫃台上,後面一個中年女性嚷嚷著「你怎麼不排隊?」他回頭一看,才注意到自己的突兀。
他買香油牛肉和鹵豬蹄招待客人,周在化搶著用手機掃碼,他掏出百元大鈔丟給小賣鋪,轉頭和周在化說,「用手機是咋回事,現金多好,還能講價。」
兒子幫他注冊微信,他將字型大小調至最大號才能看清。發送圖片和文字成了他的困擾,一著急他就改用語音說話。
不適應的還有周在春。
2016年,47歲的周在春出獄。他從親友口中得知,父母先後去世,家裡的房子和土地留給了幾個哥哥,他孑然一身,變得一無所有。
他對城市的建築感到迷惑,站在紅綠燈路口會變得緊張,他分不清方向,一出門就會迷路。
在崑山的建築工地上背水泥,他從不偏離工地和宿舍兩點一線的路程。
4月21日下午,他到了離家三公里的地方,就又迷了路,只好給周繼坤打電話求助。直到他在周繼坤指導下打上計程車,周繼坤等人下樓接應,才把他迎回家。
平日出門,他帶著一頂姜黃色棒球帽,為了「有安全感」。
年前,他想把老年機換成智能手機,拜託工友帶他去商場買。身處擁擠的人潮中,他緊張地冒汗,頭也不敢抬,買完手機,他壓低帽檐,拉著工友快速離開。
周在春直言自己已喪失生活自理能力。他埋怨在看守所受了刺激,又在監獄蹲了太久,記憶力嚴重退化,一想事情就頭疼,更多時候,他習慣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
周在化評價他「手機用到現在,還是只會打電話,可能真有點傻了。」
相比之下,周在化是適應比較快的。5個人聚在一起,周在化經常給他人解釋一些新的生活方式。他手把手教其他人使用微信,如何添加好友,在朋友圈怎麼轉發文章。
被冤案扯進另一個黑洞,再回到現實社會,5人感慨人情世故變了規則,彷彿換了人間。
談及未來,孤身一人的周在春最避諱這個話題。他沉吟半晌,說還沒想好,過了幾秒,反問眾人一句,「要不我回去種地?」
沉默的母親 寡言的孩子
周飛龍今年27歲,與父親周繼坤失去自由的年紀相仿。
小學三年級時,周飛龍已經從村民怪異的目光中讀懂自己的另類身份。為了避開人群,每天上學,他偷偷向南沿著農田繞路兩公里去村西的學校。
他說那個時候的自己自卑,孤僻,不與同村的孩子一起玩耍,是「像個傻子一樣」的存在。
刻意避免與同齡人產生沖突的結果並未奏效。在大李初中讀初一時,周飛龍與同桌男生發生口角,就被對方一句「你爸是殺人犯,你也不是什麼好人」的話語而深深打擊。
令他難過的不止在學校的遭遇,還有家裡的氛圍。
這些年來,母親從來不笑,眉頭中間皺出一道淺淺的印子。 她也不與人交往,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面條,他只能聽到鍾擺的聲音,在寂靜中頗為刺耳。
孤單的日子怎麼也數不完。每周母親要去縣城為父親伸冤。早晨4,5點,母親出門趕車,有時他被吵醒,抱著母親大腿不放,哭著喊著不讓走,卻依舊被母親哭著拽開。
他15歲輟學外出打工,每天早晨7點40上班,夜裡1點下班。檢驗零件的關口,他困到失去意識,3次被一塊鍍有940個細小針孔的金屬板扎破手背。
累到虛脫,他常想家。家人間那份疏離感卻將他束縛在原地。他把每個月掙的600元悉數寄回,以彌補心裡的內疚。
4月初,周飛龍特意請了事假回家陪父母,他看見周繼坤時常將孫女攬在懷里,又是親又是抱,心底湧出一陣暖流。
「第一次感覺到家的溫暖,忽然想長久的陪在父母身邊,再也不躲在外面了。」
與周飛龍有相似經歷的還有周正國的兒子周鵬。
周鵬的姐姐周萍在周正國刑滿出獄的前一年在家喝農葯自殺。那年他14歲,姐姐15歲。
周正國的妻子和兩個孩子。其中,女兒周萍15歲是在家喝農葯自殺。
周正國夫婦婚後幾年未生育,妻子領養了周萍,不到一年周鵬出生,兩人歡天喜地,說女兒是家裡的福星。
周正國被判刑後,父親成為家裡諱莫如深的話題,周鵬姐弟都將心事藏在心裡。唯有一次,周鵬無意中撞見姐姐偷看父親在獄中寫給母親的信,偷偷抹著眼淚。
姐姐離世導致母親的精神狀態更加起伏不定,多位村民提到,幾年前,曾看到周正國妻子脫掉外衣,拿著臉盆和鐵鍬跑到村裡一座石橋上,她「砰砰砰」敲響臉盆,嘴裡大聲嘟囔著什麼,像在罵人。
「支離破碎」,周鵬形容自己的家庭。噩運背後隱形的持續性傷害讓他備受煎熬,他只想離家越遠越好。
周正國出獄後,帶妻子看病,醫生診斷為精神分裂症。近7年,為了給妻子支付每年6000元的醫葯費,周正國輾轉廊坊,上海,崑山,溫州等地做建築工。有次在兩層高的樓上刷牆,沒站穩摔了手臂,如今再也不能扛重物。
4月20日,周正國夫婦在家合影。其妻子患精神病已有八年,一直靠葯物維持。
長期壓抑感情讓周鵬變得不善言辭。出門在外,每當他想向父親表達關心,話卻堵在嗓子里,吐不出咽不下。
他也多次想在過年時給父母買禮物,可轉化為實際的過程讓他心裡發毛,最後只好作罷。
26歲的周鵬羨慕周飛龍。前陣子,相親的女孩家裡提出要30萬禮金,周正國拿不出,旁人又和姑娘家說起周鵬的身世,女方立刻拒絕了親事。
「我不會怪父母,只是於我而言,努力活著本身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周鵬說。
蒙冤的結束,追責的開始
「渦陽五周案」改判已過去十天,但凡遇見人,周繼坤不忘叨叨,這是蒙冤的結束,追責的開始。
面對趕來的一波波媒體,他屢次撩起褲腿,指著膝蓋上五六塊皮肉癒合後的白色疤痕。出獄後,他走路緩慢,無力下蹲,走上一段路便坐下來揉腿。
展示傷疤成為5個人極力證明自己被刑訊逼供的方式。
「為了逼我們供述假的案情,在看守所里,那些人用麻繩把我們的胳膊牢牢捆在椅子上,用棍子打我們的後背,竹簽戳手指甲里的肉,鉗子撬腳指甲蓋,鑷子夾腹部的肉,還讓我們跪在磚塊上……像是死過了一回」。
周家華年輕時從不沾酒,現在每天中午都少不了三兩「牛欄山」白酒。「心裡憋得慌,有氣無處撒,不痛快。」他說。
曾任阜陽市中院刑一庭庭長的巫繼成透露,他在擔任渦陽五周殺人案一審審判長期間,親眼看見一名被告人出示用紙包裹的帶血指甲蓋,還有證人下跪說自己被打,承受不住才做的偽證。
事後,巫繼成在一審合議庭和審判委員會關於案件討論的筆錄上簽字,他清楚記得,三名合議庭成員和七位審判委員均認定5個被告人無罪。
第二天早晨8點多,死者父親周繼鼎在巫繼成辦公桌前喝農葯自殺。二個月後,省級領導批示案件的壓力層層下傳,案件走向隨之逆轉。
被害人周繼鼎一家的房子。1996年8月25日晚上,他的女兒就睡在這個屋子裡。
至此,周繼坤父親,時任牌坊鎮政法委書記的周興標等被告人家屬走上漫漫上訪路。
每周末,拿上幾個饅頭和一壺水,52歲的周興標雷打不動的趕往安徽省高院和阜陽中院提交申訴狀。
為了節省差旅費,他住在橋洞下,睡在公園的長凳,火車候車室的座椅上。向路邊賣盒飯的小販討要剩飯菜。
「老爺子吃了很多苦。」周家華母親多次和周興標一起到北京和合肥替兒子伸冤,她理解周興標的窘迫。
1999年,聽到周繼坤被宣判死刑,周興標的精神氣垮了,看到法院的人就下跪。
父子二人幾乎過上了平行的生活。他們彷彿生活在兩個監獄,一個是有形的,一個是無形的。
周繼坤看不到家人的努力,他偶爾埋怨父親和妻子,申訴有這么難么?
2016年,周興標身體每況愈下,他在最後一次探監時向兒子保證:「再等等,只要我活著,就會替你伸冤到底。」
十年前,周在化和周在春前後出獄,他們也走上為自己洗刷罪名的道路。「每家人的火車票摞起來都至少一米多高。」周在化說。
4月20日, 周繼坤等5人又聚在一起,商量對當年辦案人員追責的事情。「我們不要國家賠償,一分錢也不要,只要求依法懲戒當年的辦案人員,這是我們最大的心願,也是必須要完成的目標。」周繼坤說,當年在監獄里看到呼格吉勒圖案平反的報道,隨後相關部門啟動追責程序,依法對呼格吉勒圖錯案負有責任的27人進行了追責,他興奮得一夜沒睡。
周繼坤說,他們5人已經決定,過幾天就去北京,到最高法請求啟動追責程序。
4月22日下午,周繼坤5人從村裡趕往合肥,給21年堅持為他們提供法律援助的幾位律師送錦旗。
人都死了,唉。
消息來源網易新聞。
2、工傷賠償公司不服最多可上訴幾次
任何案件最多,只能上述兩次,也就是說你第一次上訴後,上級法院可能發回重審,然後得重生的判決不服可以申請第二次,上訴這是上級法院就不能再發揮重審了
3、發回重審的案件原|審法院調查的材料還能作為證據嗎?
放飛眾生的案件源於原審法院調查的材料,當然是可以作為證據的,但是如果有新的證據,那當然是更好了
4、再審(無論用一審還是二審程序)判撤銷原判發回重審 是發到幾審法院?
一般再審都是發回一審法院重新審理,上級法院對案件有重點新審理和指配原審法院審理兩種情況,也有發回到二審的,這樣重新審理後就是終審判決。
5、發回重審一定要撤銷原判嗎
發回重審制度是民事訴訟程序確立的一項重要制度.發回重審是二審法院經過對一審上訴案件審理認為一審法院的判決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或者一審判決違反法定程序,可能影響案件正確判決;或者一審判決遺漏當事人、訴訟請求等四種事由;由二審法院作出撤銷一審判決的裁定,將案件發回一審法院重新審理的審判制度。所以,在擁有新證據的情況下,發回重審改判希望是很大的。
【法律依據】
《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規定,二審裁判第二審人民法院對上訴案件,經過審理,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
(一)原判決、裁定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的,以判決、裁定方式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裁定;
(二)原判決、裁定認定事實錯誤或者適用法律錯誤的,以判決、裁定方式依法改判、撤銷或者變更;
(三)原判決認定基本事實不清的,裁定撤銷原判決,發回原審人民法院重審,或者查清事實後改判;
(四)原判決遺漏當事人或者違法缺席判決等嚴重違反法定程序的,裁定撤銷原判決,發回原審人民法院重審。
原審人民法院對發回重審的案件作出判決後,當事人提起上訴的,第二審人民法院不得再次發回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