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柳若惠是誰
柳若惠在宿舍里不停地翻書、寫教案,蘸水鋼筆唰唰地在紙上遊走,像綿綿細雨叩打在嬌嫩的枝葉上。
寫得手腕酸痛了,才站起身來,順手推開一扇窗,立時晚風習習,並送來一陣悠揚的笛子聲。笛聲擾亂了他的思緒,讓他想起他的妻。
柳若惠把書本碼到一邊,埋頭寫道:「親愛的月娥,電報收到了吧?分別已經六天了,還沒來得及寫信,不是不想你,只因為新到萊城,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寫到這兒,又覺不妥,便將「親愛的」劃去,重起頭為「月娥吾妻」。他知道,月娥還不習慣這么親昵地稱呼。在家裡,每次這樣叫時,她都會拿一種陌生而審視的眼神看著他。妻子沒上過大學,她只是鄰家的一個小妹,一個企業的小工人。能幹、賢淑的月娥,沒事就去自己家,幫母親做做伴干點活,由此羸得了母親的歡心,做主給他說了這門親。
柳若惠又寫道:「正如你所說,萊城氣候真的不太好,很難適應它的乾燥和多風。所幸這兒人特別純朴和熱情,讓人感到溫馨。」
笛聲漸漸歇了,柳若惠望瞭望天上的月牙兒,那月牙立時幻化成月娥白凈的長方臉。坦率地說,月娥算不得漂亮女子,只有白皙的皮膚和彎彎的細眉稱得上悅目。母親私下裡不止一次地跟他強調:「一白遮百丑。」柳若惠則更愛看月娥的細眉。「乍出雙眉,漸覺天邊失月。」他寫上這句話來表達對月娥的贊美和思念,又趕緊抹下去了。月娥不喜歡這么肉麻的字眼,也未必能懂這句話的含義。
戴玉下晚自習回來了,抻了脖子看信,笑問:「給媳婦寫信呢?」
柳若惠忙用手捂住了。
戴玉拎起空暖壺掂了掂,笑嘻嘻問:「課備完了?」
柳若惠站起身來:「快了,還是讓我打水吧。」
「好好忙你的吧。」戴玉一臉壞笑,吹著口哨出去了。
柳若惠真的很忙。到萊中後,還來不及休整,就走馬上任擔當起高一兩個班和高三兩個班的政治課。高三的課是臨時加給他的,因為教高三的閆老師生病住了院,另一政治老師郭俠懷胎六甲,大腹便便的,走在學生堆里總是習慣性地抱住肚子,生怕被撞到了。周正大不敢再給她加課,思來想去,最後把課交給新來的柳若惠,一來他是蘭州大學政治系的高材生,二呢,一個人沒有負擔,精力足夠。
柳若惠別無選擇地接下了這兩個班,不過干起來就沒那麼輕鬆了。他是新人,這些地處偏僻地區的高三學生也並不像想像得那麼簡單。比如他才上完第二次課,就有一個叫王財的住宿生跑到宿舍里問他:「老師,為什麼資本主義是腐朽的、垂死的?」柳若惠按政治經濟學的理論講給他聽,但王財不能全盤接受,這位臉被曬得崩磁的大男生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說資本家把賣不動的牛奶都倒進海里,這是為什麼呢?」也不等柳若惠回答,舔舔嘴巴自言自語:「我連牛奶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呢,他們卻寧可將牛奶倒進海里也不給窮人喝,這些可惡的資本家!啊呸!」接著又滿懷期待地問:「老師,馬克思斷言資本主義要滅亡,可過了這么多年了,為什麼還沒有滅亡呢?」倒把柳若惠問住了,勉強應付過去。王財走後,他不敢怠慢,打開帶來的書箱,又去學校圖書館借了幾本書,集中精力研究教學。
雖然忙得焦頭爛額,生活被圈定在校園里,但辦公室里不時發生點有趣的故事,調劑著柳若惠的生活。
最吸引眼球的還是那個邢先知。這個人看上去有點怪,平素脾氣很好,叫邢老師也好,叫熊瞎子也好,他都全盤照收,笑嘻嘻的,只是這笑里偶爾夾雜些卑微,甚至有些諂媚,而這卑微或諂媚就像長了腳的小人似的,一經在他臉上閃現,便立即從頭跑到腳,讓他那原本還壯碩的身子瘦小一圈,而這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更多的時候他傲氣十足,做出一副曠達不羈的狂樣給人看。
這一天,柳若惠上課歸來,與一個長著東瓜臉的中年男人撞了個正著。東瓜臉從辦公室突然竄出來,將柳若惠撞得倒退了好幾步,卻不道歉,只是滿臉詭異,拍拍柳若惠的肩匆匆離去。
柳若惠走進門,但見邢先知兩眼發直,猛地仰起紫脹的臉,用手指指房頂,又指指自己的褲襠,「哈哈哈」地大笑幾聲,然後用綿長的左手捻動唇邊稀蔬的胡須,慷慨自語:「且當獨不見夫虱之處於褌中乎?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說到此處,越發地興起,站起身來,還要說下去,突然看見了一臉迷惑的柳若惠,臉越發紫得發黑了,埋下頭去,將書卷翻得沙沙響。
柳若惠裝作什麼也沒看見,胡亂拿上一本書出去了。
再不多事的人,遇見這樣的同仁,也無法壓抑探究的慾望。於是,一天晚自習時,柳若惠請教了胡鳳棲。
「胡老師,邢老師怎麼從那麼遠的老家跑到咱們這兒來工作呀?聽說他的課講得特別好,教大學都不成問題。」
胡鳳棲靈巧地卷了只旱煙點上,眼睛盯住還未燃盡的火柴,慢條斯理地問道:「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不會因為自己也是外地來的,就對此感興趣吧?」
柳若惠坦率地笑道:「是呀,我還真是這么想的。」
胡鳳棲笑笑沒有說話。
柳若惠繼續發問:「是因為成分不好的關系嗎?」
胡鳳棲吐出了口中的煙霧,將嘴巴湊到了柳若惠的耳旁,悄悄地說了幾句。
柳若惠嚇了一跳,忙問:「這是真的嗎?」
聲音並不大,但這樣的低音,仍把胡鳳棲嚇得臉發黃:「我親愛的小祖宗,請你小聲點好不好?」他的雙腳在下面不安地抖動,那頻率,和兔子緊張時抖動的兩只耳朵一模一樣。
「所以才被發配邊疆嘛,否則怎麼肯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來?人家是正經的南方人,這兒的水土過了多久才適應呀!」胡鳳棲替邢先知抱怨著,眼睛不停地掃著門口,兩條腿還在彈動。
柳若惠被胡鳳棲彈動的雙腿擾亂了思路,岔到那個外號上——胡兔子,乖乖,還真夠准確的。
「其實呀,咱們學校有歷史問題的老師十七八個呢,比如地理老師馮亮是個右派,數學老師李增廣是個三青團員,語文老師肖聲過去曾是國民黨軍隊的記者……」掰了手指還要數下去,突然煩了,揮了手拂去眼前的煙霧:「嗨,這好多年前的事,人們都快要忘了,你可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呀!」
「而且,熊瞎子課教得好,人們都很敬重他呢。」這句話轉得突兀,聲音也大。
說出這句話,胡鳳棲才輕鬆起來,將屁股放穩在椅子上。
柳若惠只有點頭的份了。
胡鳳棲眼珠骨碌了幾圈,又小聲地強調:「那事可不要亂說呀,更不要說是我說的!」
「知道知道。」柳若惠連連點頭。「我不會讓老兄您為難的。」柳若惠此時已平靜下來,向胡鳳棲打著保證。
胡鳳棲滿意地一笑,呲出一口大黃牙。
柳若惠是全校幾位不吸煙男教師中的一個,牙齒白得讓人舒服,不像這位仁兄,才三十四歲就一口大黃牙,而且前面的兩顆又大又前突,活脫脫地像兔子。
再見馮德彰純屬偶然。那天柳若惠心血來潮,清晨去學校的操場跑步,遠遠看見一精瘦男子在單杠上翻飛,跑近一看,竟然是馮德彰。
馮德彰做了幾個前後擺體支撐,手臂酸了,跳下單杠,發現了柳若惠,微微一笑道:「這不是小柳嗎?」伸出手來。
柳若惠與馮德彰第二次握手,並由衷贊嘆:「馮書記好身手呀!」
馮德彰笑道:「哪裡,都是在部隊上玩慣了,幾天不活動身子就不舒服呢。」
旁邊兩個蹲在沙坑裡玩的女孩子一點不認生地圍過來,叫著「叔叔好!叔叔到哪兒去呀?」
柳若惠不用猜就知道是馮德彰的女兒,尤其那個小一點的,前背簍後勺子的像是從馮德彰身上扒下來一樣。
柳若惠蹲下身子,一手一個抱起她們,笑道:「叔叔哪兒都不去,叔叔就是到這兒玩來了。」
馮德彰將大的接過來,介紹道:「這是我家老大,叫馮玉,9歲了。」又指了柳若惠懷里的說:「這一個7歲,叫馮曼」。又對兩個孩子說:「爸爸有工作要和叔叔談,你們去玩吧。」
兩個女兒懂事地從大人懷里出溜下來,手拉手跑了。
「怎麼樣,來這兒還習慣吧?」馮德彰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柳若惠一點也不拘謹,不知為什麼,他與馮德彰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此時照例露出一臉燦爛的笑來,點頭回道:「還可以,就是沒有教學經驗,難免緊張羅。」
馮德彰又問:「你是學生黨員?」
「是,大二時入的黨。」
「你們學校對你的評價很高呀!」馮德彰看柳若惠的眼神中有一點欣賞的成分。
「哪裡哪裡,我還需要不斷進步,請馮書記多多教誨。」
馮德彰滿意地點點頭了:「這幾天我特別忙,還未來得及聊聊。」
柳若惠忙說:「您忙您的,來日方長嘛。」
馮德彰食指揉著太陽穴思索道:「這個小城可玩的地方不多,最值得一看的就是白塔,還有十里外的大榆樹。白塔離得近,學校每年清明都要去一次的,因為烈士墓就在它的旁邊。至於大榆樹嘛,別看我到萊城六年了,還真沒去過,只是聽說那是棵非常壯觀的樹。」
柳若惠頗感興趣:「找機會一定去看一看。
馮德彰一個後轉身,將倍兒直的身子朝向操場的東南角。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一輪紅日正掛在天上,放射出萬道光芒。
馮德彰漆黑的雙眼透過院牆和高大的樹木瞄準前方,用手指點道:「你看,就是那座白塔。」
柳若惠順著馮德彰手指看過去,果然是到萊城時看見的那座白塔,遠遠地傲然挺立,半截身子掩映在一片綠樹灰瓦中。
馮德彰話多起來:「這座塔是元代建的,很有點來歷。你對塔有研究嗎?」
「沒有,但我們那兒有許多塔。」
「我知道,你們那兒有著名的大雁塔。」
「是呀是呀,馮書記去過西安?」
「沒有,只是聽說過,很想去看看呢。」
柳若惠笑道:「馮書記去西安,一定要到我家喲。」
馮德彰終於笑出來:「那是自然了。不知大雁塔最初是用來做什麼的?」
「據說是用來藏經卷的,不知咱這白塔是不是也用來藏經卷?我第一天來的路上就看見了這座塔,不瞞書記說,一直想去仔細地觀賞呢。」
馮德彰深深地看了一眼柳若惠,悶了一會兒,才又說:「這樣吧,這個星期天我帶你和戴玉一塊去看看白塔,那兒有個和尚叫慧思,對白塔所知甚多,不妨去問問他。」
馮德彰招手喚回兩個女兒,又說道:「星期天夫人下夜班,我得帶孩子們出來,好讓她睡個安穩覺。正好,你們幫我哄孩子,我帶你們看塔,還算公平吧?」
柳若惠呵呵笑道:「這可是求之不得呀,我最喜歡孩子了。」
馮德彰對著那張充滿朝氣的臉說:「不錯,喜歡孩子是成為好老師的前提。」
兩人各牽著一個女孩往回走,臨分手時,馮德彰盯著前面的土路,慢慢說道:「不知為什麼,我對大老遠跑來支邊的人總有一種似曾相識地感覺。」
柳若惠試探道:「也包括邢老師嗎?」
馮德彰看了柳若惠一眼:「當然。只有程度的不同而已」。
柳若惠覺得自己唐突了,忙點頭應和:「同是天涯淪落人嘛。」
馮德彰正色道:「人在天涯,但不要悲觀主義!」
柳若惠再附和:「是呀是呀,馮書記說得對。」
馮德彰拄了腰,說:「共產黨員好比種子,無論到什麼地方都要生根開花結果。毛主席就是這樣教導我們的。」
柳若惠笑著點頭,目送著馮德彰帶著女兒的背影,心裡油然生出一團好感來,這個外表強硬的漢子,其實,心裡也有一塊柔軟地帶呢。
在操場見到馮德彰的第二天下午,學校在大禮堂召開全體教職員工大會。
萊中的大禮堂,是按照縣電影院的標准蓋的,能容納千人。百十名老師集中坐到前幾排,後面便顯得空空盪盪的。
柳若惠在隊伍的後面,屁股還沒坐穩,胡鳳棲笑嘻嘻地湊到身旁,悄聲介紹起主席台上的成員:大背頭油光鋥亮的是縣委副書記吳景雲,黃白臉戴眼鏡的是組織部長趙弘揚,大餅子臉的是教育局長巴特。
「那位挨著巴局長的是誰呀?「柳若惠用下巴指指台上一位白胖男人問道。
「那是咱們學校的副校長劉金呀。怎麼,你還不認識他嗎?」
「我頭一次見到他。」柳若惠老實回答。
「嘿嘿,那好,那說明你還沒引起他的注意。」胡鳳棲點著頭說了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柳若惠看到,馮德彰和周正大也陪坐在一邊,獨不見正校長的面,忍不住悄悄問道:「咱們學校沒有正校長嗎?」
胡鳳棲趕緊拉了一下柳若惠的衣袖,聲音小得都快聽不見了:「咱們書記兼校長安慶新出事了,據說誘奸了一名寡婦,被捕了。今天大概就是敲定書記校長的會。」
柳若惠不敢再問下去,把目光投向主席台。
馮德彰刮光絡腮鬍子的瘦臉頰泛著青光,根根短發和腰板一樣拔得溜直。與他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劉金那張微微含笑的胖臉,那張笑臉常常瞟向吳景雲,又時不時地與巴特交頭接耳一番。
果然由趙弘揚宣布了罷免安慶新黨委書記兼校長職務的通知,巴特宣布了由馮德彰臨時代理安慶新職務的決定。
宣布決定的過程中,馮德彰平靜而坦然,劉金的笑卻一下子僵硬起來,雖然還是努力地笑著,但這笑有了硬擠的成分。
底下有人鼓起掌來,夾雜著亂哄哄的議論聲。
柳若惠明白了,原來馮德彰和周正大騰不出身來接自己,馮德彰所說的最近很忙,為的就是這件事吧。
馮德彰意氣風發地站在主席台前,發言短小精悍得如同他的小平頭一樣:「感謝領導和同志們的信任,萊中這副擔子不輕。近幾年來,我們在教學上採用『一幫一,一對紅』和『師傅帶徒弟』的形式,使全體教師的業務水平迅速提高,在全區都小有名氣。四年前,我們還被國家教育部授予『全國教育戰線先進單位』的光榮稱號,周副校長進京參加全國文教群英會。我們在會上提出的口號是『學福建,趕紅峰,爭取全區第一名。』但由於某些客觀原因,我們沒能拿第一,今天我把這口號再次提出來,作為我們今後奮斗的目標,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劉金帶頭鼓起掌來,不緊不慢的幾聲,啪啪地響著,掌聲喚醒了還未回過神的人們,這回掌聲雷動。
巴特贊賞地拍了拍劉金的肩頭。
不經意間,柳若惠發現,那個長著冬瓜臉的男人就坐在自己的前兩排,臉拉得老長,握住了雙手。旁邊的兩個老師像是感染了他的情緒,也一樣拉長了臉,沒有鼓掌。
吳景雲的講話更是簡短:「萊中自1945年建校起,便是內蒙古自治區建校最早的七所中學之一,到今天整整19年了。它不是一般的學校,是我們萊城的一個驕傲呀!希望你們再接再厲,發揚光榮傳統,就像你們馮書記說得那樣:爭取全區第一名。不要辜負了萊城人民對你們的熱切期望。」
熱烈的掌聲回應了吳景雲。
馮德彰的家離學校不過50米,周日,柳若惠與戴玉剛出校門就遇見了馮德彰。這回馮德彰不但領來了兩個大女兒,懷里竟然還抱著一個梳朝天錐的小女孩。
馮德彰笑道:「老婆大人剛下夜班,我把能走的都帶來了,正好一人看一個。」
沒想到馮德彰如此隨和,本來柳若惠聽到會上的任命,還覺得自己與他之間又多了一層障礙,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三個人說說笑笑,一人背了一個千金往公園走。馮玉大了,不好意思讓大人背,柳若惠說她走得慢,強行背起來,嘴裡安慰道:「你才多大呀,在柳叔這兒就是個小孩子。」
孩子們快樂地在大人背上嘰嘰喳喳個不停,一會兒又要下來跑上幾步,弄得馮德彰幾個應接不暇,過了半個多小時的光景,才到白塔下。
這白塔方圓三里之內種著最常見的柳樹、楊樹、松樹和許多叫不上名字的樹,鬱郁蔥蔥的,還有一畦畦的月季花和細粉蓮,隨意爬得滿地的喇叭花、雛菊、狗尾巴花,把這片天地裝點得如詩如畫。百姓都傳言這地方風水好,所以人民公園就建在了這里,又在離塔50米處建了一座人民英雄紀念碑。紀念碑高高聳立著,與白塔相映成輝。白塔後相鄰著兩座青磚灰瓦的跨院,西面的面積大一些,經過整修後做了園林管理所的辦公室,東面的略小些,只有三間房,還留作廟宇。
廟里只剩下一個和尚了,但是縣城裡每天仍會隱隱聽到這里傳出的鍾聲,偶爾也會香煙繚繞,是有人在悄悄地做法事。已經沒有人說得清這和尚是哪裡人,何時開始在此修行,但人人都知道他德才兼備。
兩位40上下年紀的男人應聲而出。從園林管理所走出來的瘦高個兒穿著件打著補丁的舊軍衣,瘦長臉,小平頭,腰也拔得溜直;從廟里出來這位穿著棕色的僧袍,白凈麵皮,眉清目秀的,很有點仙風道骨。柳若惠猜他就是慧思和尚了。
兩個人見了馮德彰,都露出欣喜的神情。轉業軍人操著一口山東話,大著嗓門笑道:「喲嗬,是小馮呀,我說,今天咋想到這來了?」拉住馮德彰的手不放。董大成是山東人,管說不叫說,叫說(fō)。
馮德彰笑道:「今天想老戰友了唄。」
「呵呵,」董大成笑得法令紋更深地陷下去,整個嘴巴便刀刻般凸顯出來,「算你小子有良心。」用手重重地拍拍馮德彰的寬肩膀。
馮德彰與抗日幹部董大成並非戰友,不過兩個人都曾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又同是外地人,感情自然比一般人深厚些。
慧思和尚走上前來,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馮校長一向可好?」
馮德彰忙笑道:「好著呢,今天我帶來兩位小老師想聽師傅您講白塔的典故呢。」
慧思和尚笑道:「老衲一定盡心講出所見所聞。」
柳若惠生平第一次與和尚近距離接觸。見和尚舉止高雅,談吐不俗,不由得心生一股敬意。
三個小姑娘早已滑下大人的懷抱,跑向白塔。馮德彰和董大軍邊看孩子邊聊天,將柳若惠和戴玉交給了慧思。
柳若惠與戴玉隨慧思和尚前行,白塔清清楚楚地矗立在他們面前。
這白塔由大青磚砌築,外面塗了層白漆。最底層為方形塔座,塔座上是復錛式基壇,基壇為冠狀圓柱體,上面設有佛龕。基壇上承托著八角形塔身,塔身13層,每層塔檐自下而上漸次收縮成錐形。塔頂由圓盤和寶珠合成。其勢巍峨,勁秀挺拔,像一把利劍直指蒼穹。
柳若惠脖子都仰酸了,才收回目光,問慧思:「大師,這塔到底有多高呀?」
「16.5米。」慧思答得十分肯定。
「什麼朝代建的?」戴玉也問道。
「元代。」
柳若慧又問:「您知道塔的由來嗎?」
慧思微微地笑了:「這裡面有一個動人的傳說呢。」接著用純正的普通話講述起來:
萊城的人文歷史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到了遼金時期步入繁榮,元朝後日益昌盛起來。成吉思汗將此地賜與四弟鐵木格翰惕赤金,封他為遼王,在此建城,萊城於是成為科爾沁草原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一年秋天,遼太宗十五歲的太子來到這兒的草甸子上打獵,恰好有一隻白兔在厚厚的草叢中嬉戲玩耍。那白兔看見太子過來了,滴溜溜地轉著紅寶石一般迷人的眼睛,搖頭晃腦地逗引著太子。此時太子的壺中僅餘下一隻箭了。太子本是神射手,歷來百發百中的。他張弓鳴弦,誰知那兔子竟神奇地閃過箭頭並一口銜住箭桿,蹦跳著跑到遠方去了。太子哪肯就此罷休,窮追不舍到一片沼澤地前。那隻白兔竟從容地跳進了沼澤,直立水中,還銜箭回首逗引太子。太子縱馬趕去,結果被困在泥沼里,而白兔此時已不知了去向。遼太宗聽說他寵愛的太子溺水而亡,星夜趕到萊城,痛苦萬狀,不知何以寄託自己的哀思。便有一高僧建議他建白塔,藏舍利,儲經卷,既敬佛又鎮邪,更可以慰藉太子的亡靈。遼太宗於是找來能工巧匠建成了白搭。塔成後,方圓三里沙漠突然地長出許多樹木來,遠遠看上去,藍瓦瓦紫瑩瑩的,成了一塊絕好的風水寶地。
柳若慧聽得呆了,半晌才感慨道:「原來如此呀!」回頭找戴玉,看他有什麼感想,卻發現戴玉早已不在身邊,四處搜尋,見他正在遠處的草地給三個女孩子抓螞蚱,便抱歉地對慧思一笑。
慧思並不在意,淡淡一句:「還是年輕呀,赤子之心。」伸出手撫了撫塔身,滿眼的疼惜,又道:「這塔前年政府出資維修時,我一直在跟前。 」
柳若慧忙問:「聽說當時在塔心中取出一批經卷,可又流失了,是真的嗎?」
慧思眼睛一亮,又馬上暗淡下來,用手拂了幾下僧袍,輕輕嘆息道:「這事我偏偏不知道。那些天日夜施工,廟里只我一人,乏得很,最關鍵的時刻卻不在現場。阿彌陀佛。」
「哈哈,你這和尚只知說王子的那點破事,咋不講講勞動人民的智慧呢,怎麼也該講講塔頂那兩道鐵箍的來歷吧?」董大成和馮德彰不知何時來到身邊,向慧思和尚叫板。
柳若慧抬眼望去,塔頂部果然有兩道鐵箍箍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白塔原本的裝飾呢。
慧思笑了,將手伸出寬大的袖袍做了個請的姿態:「這一段董所長拿手,您給講講吧。」
董大成一點不客氣,粗門大嗓講起來:
白塔建成後,雖然經歷了七百多年的風吹日曬,卻一直完好如初。誰知民國初年突然裂出一道通頂的縫隙,從裂縫能看見塔內盤踞無數蛇蟒,長的短的、粗的細的、白的黑的,千奇百怪,應有盡有。裂縫越裂越大,從縣太爺到黎民百姓都擔心來陣大風都會讓它劈裂坍塌,卻又無計可施。
這一天,縣城忽然來個挑擔的手藝人,穿得破衣爛衫的,沿街喊叫「鋦大家什」。東家的大娘拿來大盆,他說太小,不鋦;西家的大哥拿來大缸,他還說小,不鋦。坐在路邊哼著小曲,可把人氣壞了,就有人指了白塔對他說:「想鋦大的?有本事把塔子的裂縫鋦上!」那手藝人不但沒惱,反倒樂了,說:「好!好!我就去鋦塔!」大家都以為他是瘋子,誰都沒理會。沒想到當天晚上,吱吱嘎嘎的響聲隱隱約約從塔上傳過來,一連響了三個夜晚。人們再看,白塔的裂縫已完好如初,只不過沿著原來的裂縫打了49個鋦子,靠頂還有二道鐵箍,再找那手藝人,哪裡還有他的蹤影?
還真是一個有趣的傳說,聽得人心馳神往,連三個小姑娘都屏住了呼吸。
這一趟白塔之行收獲頗豐。謝過了慧思和董大成,大家慢慢悠悠往回返。
離馮家還很遠,就聽到有如天籟般的歌聲傳過來:「太陽啊,霞光萬丈,雄鷹啊,展翅飛翔,高原風光無限好,教我怎能不歌唱……」
柳戴二人還沒回過神來,三個小女孩已從大人背上跳下來,小鳥一般叫著媽媽奔過去。
「是我夫人在唱呢。」馮德彰擦著額角的汗做註解。」
走進四合院,果見一年輕的女人坐在正房屋檐下洗衣服,三個女兒圍住她,嘰嘰喳喳地講著今天的新聞。
馮夫人面如滿月,薄薄的單眼皮,唇線分明,手臂如凝霜雪。見三個男人走近了,忙站起來,兩手扶腰笑道:「是柳老師和戴老師吧?讓你們幫助帶孩子,辛苦了。快快進屋歇會兒吧。」
戴玉激動地贊道:「您的歌怎麼唱得這么好啊?完全可以和大歌唱家媲美的。」
柳若惠也在一旁贊道:「唱的真好聽,專業水準呢!」
馮夫人臉微微一紅,說:「我不過是瞎唱的,唱唱歌,幹活就忘掉累了。」女人的普通話柔美動聽。
說話間,馮德彰已將一個啃著大手指頭的胖小子從外面抱了出來,炫耀道:「讓你們看看我家的老四。」
戴玉握住胖小子的手,問:「大號叫什麼呀?」
「馮康。」
柳若慧小心地接過來,高高地舉過頭頂。那胖小子格格地笑個不住,襠里閃出一條弧光,柳若慧立時成了落湯雞。
2、誰知道這車模是誰,要資料
她是韓國車模 柳智慧 Ryu Ji-Hye 要她的圖片找我就是了
國籍:韓國
生日:1989年10月28日
職業:車模(賽車女郎)
身高:174cm
血型:A型
偶像:崔始源
百度圖片也能搜索到不少她的照片
樓下如有雷同 純屬復制粘貼 樓主明鑒~
3、蘋果6按住有抖動,為什麼沒有xx
這種情況重啟下看能否解決,長按關機鍵,然後再開機,看下是否正常,如果無法解決需要去維修點檢查下。
4、抖音上挺火的一個短發妹長的丑還挺胖的,語不驚人死不休是誰?愛翻白眼
上個圖看看,抖音上這樣的奇葩網紅太多啦。
5、你覺得誰才是抖音的第一女神?為什麼?
現如今,刷抖音可以說是一種潮流趨勢,越來越多的人都在自己的閑暇時看抖音,所以抖音上也涌現出了許多美女。不過如果要問誰才是第一抖音女神,那還真不好說,因為每個人的審美標准都不一樣,每個人對於女神的標准也不一樣。在抖音上出現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很漂亮的,但是我覺得能夠讓別人記住的美才是真的美。
我覺得抖音上這么多美女,給我印象較深的有兔子牙,房東的貓和吳佳煜。她們不僅長得很漂亮,而且都特別的有才華。兔子牙的五官很精緻,就像洋娃娃一樣可愛,想讓人親近,而且她的聲音非常的好聽,她所發布的視頻大多都是她翻唱的歌曲,這樣可愛有這么有才藝的女生很受大眾的喜愛。
還有房東的貓,我覺得她給人一種淡然優雅的感覺,她是最有文藝感的女生,讓人看著就覺得舒服,她的聲音也很好聽,而且很有才華,自己寫歌,聽她唱歌感覺能夠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她沒有那些社會上的套路,而是以一種最干凈的方式用自己的聲音把她對於愛情和生活的見解淡淡的唱給我們聽。
最後一位女生吳佳煜也有一種吸引人的獨特氣質,她看起來活潑可愛,而且她很喜歡跳舞,跳起舞來特別的帥氣,她的視頻大多就是展現自己的舞蹈。她拍攝的舞蹈視頻都非常的有創意,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節奏感。
6、柳智慧熊貓tv抖胸視頻
柳智慧熊貓tv抖胸視頻,悟空TV可以和主播互動聊天發彈幕,還能給喜歡的主播送香蕉和桃子做獎勵,有機會的話還能獲得和主播一起游戲,說不就你可以擊敗主播,成為新偶像
7、柳智慧在愛奇藝裡面 柳智慧熱舞那個視頻的第一首歌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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